欢迎进入中国昌吉网!

当前位置: 频道精选 > 文化 > 文苑 > 散文

麦收时节

发布时间:2024-07-24 10:45:42 来源:昌吉日报

  □侯建芬

  新疆的七月,瓜果飘香,玉米吐穗,高粱灌浆。太阳总是红着脸高挂当空,迟迟不肯西下。大片大片的麦田,黄得醉人。微风吹过,麦浪滚滚,麦香味随风飘散。有经验的老农闻着麦香,掂量着麦穗,就能估摸出今年的收成,丰收的喜悦从心底漾出,如麦浪般一浪又一浪。

  打我记事起,割麦子靠人工,我家那些麦地收割完也得半个月。在知了的叫声中,人们开始忙碌起来。“军马未动,粮草先行”,男人到磨坊磨面,在大青石上“嚯嚯”地磨刀,用芨芨草打草要子,用石滚子收拾打麦场;女人在家发面蒸馍馍、打锅盔。蒸出来的大白馒头要放在太阳底下晾晒,晒干的馍馍就叫风干馍,吃起来脆脆的,有一股阳光的味道,西瓜泡风干馍,又脆又甜。打锅盔是当地的俗称,就是烤制的馍馍,又叫锅盔。既要掌握和面的软硬度,还要注意烧烤时的火候。面太软,吃起来发柔,火太大,容易烤焦。所以,和面和烧烤过程需要一些技巧。烤制出的锅盔差不多像窝窝馕大小,厚厚的,上下黄亮,吃起来外皮酥脆、里面喧软,这就烧好了。这些风干馍馍和锅盔至少也得支撑半个月。准备工作做停当,就要开镰收割了。这时候家里可没有闲人了,大人们早出晚归,披星戴月,能指事的孩子们还要烧茶送水,打理家中的鸡呀狗呀猪的,几乎是全家总动员。正如古诗里描述的那样“昼出耘田夜绩麻,村庄儿女各当家”。

  麦收时节,农民总是天不亮就起床下地,天黑了才回家。有时候中午也不回家吃饭,为了赶时间,拿西瓜泡风干馍馍是很平常的事。

  蓝天白云下,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割麦人成了麦田最美的风景,一个个弯着腰,一个紧跟在一个的身后,只听到金属触碰麦秆的声音,那真叫一个脆!偶尔有谁直起身子擦把汗,瞬间就被前面的人甩远了,所以大家顾不得擦汗,顾不得天热,只有一个劲地往前,往前,身后是一捆捆撂倒的麦捆。就这样,每天在田里迎来日出,在地埂送走晚霞。麦子割完了,人也瘦一圈。妈妈常说,三伏天石头都要瘦三分,何况人呢?

  那时候广播里经常播放农业现代化能解放生产力,能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还经常报道东北的北大荒变成了“北大仓”,机械化起了很大的作用。我清晰地记得我看过一个画册封面就是收割机正在田野收割庄稼的情景。人们总是在劳动之余谈论农业现代化的好处,机器怎样代替人撒种、施肥、收割,甚至也不用扬场,谈论到高兴处,眼里满是神往,满是期待,究竟怎样好却无法想象。但有梦想的日子总是充实的!

  八十年代末随着农业机械化的步伐加快,小型半机械化农机具开始进入农家,割麦机就是当时农机具中的佼佼者。一台割麦机一天能割七八十亩地,一个壮劳力一天早起晚睡也只能割一亩多地,这样的成绩也只有劳动模范才能做到。当我第一次看着割麦机从金黄的麦田驶过,麦子跟着齐刷刷地倒在地上,一会儿就倒下一大片,人们只需要用草要子捆起来,我简直看呆了。围观的人们都啧啧称奇:割麦机真是好啊,既省时又省力。一台机器顶几个壮劳力,人们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农业机械化的威力。梦想一旦变成现实,人们的热情是多么高。大家围着机器看不够,“啧啧,这个造机器的人真是能啊,就这么一台机器,几天就能把一个月的活儿干完。”于是,那一年,大多数人家都用割麦机,我家也是第一次用机械收割庄稼,那是我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记忆。因为割一亩地要八块钱,三十亩地就是二百四十块钱。如果不用机器,人工至少得十天割完,用机器只需半天。那时候,二百四十块钱在一个普通家庭算是一笔不菲的开支。

  眼瞅着天气越来越热,若不及时收割,饱满的籽粒被风吹、鹰雀啄食也会造成减产的。思量再三,妈妈最后决定用机器收割麦子,腾出的人手把地里吃不完的蔬菜拿到集市上去卖,做到收支平衡,这样一大家子的生活也不至于陷入窘境。

  果然,三十亩地,机器半天就割完了,我们家三个人不停地捆麦子,竟然到日落西山才捆完了少一半地,怎么办?看着没捆起来的麦子,担心晚上刮风会刮得满地都是,但如果接着干,一是天太黑看不见,二是人困马乏,此时要是就地睡下那也是非常幸福的事。最后看了看天,下弦月还没有升上来,星星已经在深邃的天幕上闪闪烁烁了,看样子晚上不会刮风的,于是就拖着疲惫的身体放心地回家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一阵风惊醒,不好,刮风了!当时第一反应就是地里没捆完的麦子会不会被风刮乱?会不会被风刮跑?怎么办?朦胧的月光照着大地,风一阵紧似一阵,姐姐发话了:“还磨蹭啥,拿上要子下地捆麦子走。”于是,我们姊妹几个拿上要子和镰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乡间小路上,风虽然大,但伏天的风吹在脸上却是温润的。此刻,也没有闲情逸致领略风的可爱,也无心欣赏朦胧的月色。

  当我们急匆匆来到麦地,还好,谢天谢地!麦子没有被风刮乱。我们趁着朦胧的月色和麦田的反光,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忙碌着,手脚并用,睡意全无。当一捆捆麦子整齐地摆放到地里,天才微明。常言道:三早顶一个工。我们可是很早啊!我们正准备出地呢,这时早起的邻居下地干活,看到我们家的麦子已经捆完,是又惊讶又赞不绝口。多少年来,夜晚捆麦子这段经历一直鞭策着我,激励着我,成了我人生奋斗的动力。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坷。

  接着就是打麦子,扬场。我的家乡地处东天山北麓,一到夏末秋初,太阳落山后,会从巍巍天山上吹下来阵阵凉风,不紧不慢,是扬场的好风。人们把这时的风叫“下山风”,大片大片的庄稼就是在这样的风底下,经过人们的手,一木锨一木锨将籽粒与秸秆分离出来,晾晒后先缴公粮,余下的拉回家进仓库。一部分精选后留作来年的种子,一部分或变卖换成钞票或磨成面粉。

  至今父亲扬场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唰——唰——”随风扬出去的是麦衣,“喳——喳——”径直落到地上的便是黄澄澄的麦粒。父亲用手掂量着饱满的籽粒,幸福又一次掠过眼角眉梢。

  孩子们在场边上嬉闹着,追逐着。晚霞红彤彤地映满了整个西天,村庄、树木、大人小孩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阵阵下山风吹走了暑热,深蓝的天幕上星星眨着眼睛,一弯新月挂在天边,女人们回家烧饭了,村子上空升起薄薄的炊烟。

  一阵隆隆的机器轰鸣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原来是大型联合收割机开进了麦田,随着机器往前推进,麦子齐刷刷地被卷了进去,运粮车紧随其后,一会儿金黄的麦子就被运粮车拉到粮仓去了,这过程简直像在做梦。

[责任编辑:马晓艳]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