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娟
已经记不清第一次喝奶茶是在哪座山上的哪座毡房里,只记得,每次上山游玩,只要坐在蒙古包里吃饭,必须要点两壶茶:一壶清茶,一壶奶茶。奶茶必须是滚烫的,那酽酽的茶香、浓浓的奶香、淡淡的咸味儿交织出的醇香,一入喉,就如同细雨润泽干渴的土地一般,舒适和幸福感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整个人都被幸福的味道所包围。
父母都喜欢喝奶茶,早餐固定不变就是奶茶、荷包蛋、粥、牛奶、葫芦汤、鸡蛋茶。我继承了父母的饮食习惯,有时候也在家里烧奶茶,而且喜欢用现买的新鲜牛奶烧,感觉更香。小女儿喝不惯纯牛奶,却对奶茶情有独钟。于是,我的家里常常飘着奶茶的香气。
最近几年,孩子们流行喝珍珠奶茶,小女儿也迷上了这个,一周里总有那么两三天,要喝一杯珍珠奶茶。其实,珍珠奶茶的“祖宗”,还是传统的草原奶茶,总离不了水、茶叶、鲜奶,只不过调制出了更多的口味。
前年,大女儿旅居西安,在那里生活了一年多。我从新疆去看望她的时候,出发前问她想要我带什么给她。她回答说:“奶茶粉。在西安买不到我们那里每一家便利店都有的咸味奶茶粉。”我带了两大包给她,后来知道,她半个月就喝完了。我想象着女儿独居异乡,在深夜里冲一杯奶茶的样子。我想,奶茶氤氲的香气里一定也飘荡着对家的思念。
有人说,奶茶的魂魄在于熬,只有反复熬煮,才能成就奶茶的醇香。我对于奶茶的认知,却在于融合。我继承了妈妈烧奶茶的方法,先在锅里熬好茶,茶叶一定要用砖茶,等到茶汤烧得红艳后全部倒进一个小盆里。把锅底残留的茶叶末用清水冲洗干净后,倒入牛奶,牛奶烧开后,一手拿一只质地细密的漏勺,一手端起茶盆,看红艳的茶汤经由漏勺注入奶锅里,将洁白的牛奶晕染成蜜色,在小火中烧开,加入适量的盐。当茶、奶、盐完美融合之后,奶茶也就成了。
我常常会闭着眼睛想象,千年前南方的茶叶如何乘着骆驼,在驼铃声声中,越过万水千山,跨过戈壁荒滩,在新疆广袤的草原上,与洁白的牛奶相逢,“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于是,原来只喝牛奶的游牧民族,迷恋上了奶茶,南方与北方握手言欢。
最近妈妈住院,我在医院陪护,住在一间四张床位的大病房,除妈妈是汉族外,其他三张床位住的都是哈萨克族妇女。住院的第二天早晨,我惊奇地发现,在四号床位照顾女儿的老阿妈,在女儿的病床上铺上了花头巾,摆上了切片的馕,床头柜上的搪瓷壶里飘出浓浓的奶茶香。老阿妈拿出一摞碗,逐一斟满奶茶,递给其他床位的病号和她们的陪护者。在住院的情况下,老阿妈是如何“变”出一壶飘香的奶茶的?这成了我心底难解的一道谜题,而她们对于奶茶的钟爱,却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忘不了陪护妈妈的哈萨克族女大学生古丽扎用流利的普通话对我的解释,她们每天必须喝奶茶,不喝会头疼。
这融入骨血的奶茶哟,这南方与北方的完美融合。